警方在挖掘現(xiàn)場尋找受害人。

案情撲朔迷離，真相浮出水面

年輕的上門女婿大力(化名)長年在外打工。2014年1月的一天，他在給小姨打了一通含含糊糊的電話后，再無音訊。

2017年1月，杭州桐廬警方接手了這起異常艱辛的案子。警方根據(jù)線索，在冰冷的冬雨中，挖山尋找失蹤者大力。

開挖整整14天，面前的大山被挖去半屏后，警方終于找到了一具腐爛的男尸。他，最終被證實就是可憐的大力。

這起失蹤案，實際是一起非法傳銷致人死亡的案件，主要案犯已經(jīng)陸續(xù)被判刑。昨天，從杭州市檢察院傳來消息，最后一名嫌疑人——將大力帶進傳銷組織的郭某某，也已被提起公訴。

原來，郭某某是大力在他艱難的打工生涯中少有的摯友，先一步深陷傳銷。一天，大力主動打電話給郭某某：“你在哪里，有活干嗎?”這通電話被郭某某身邊的傳銷“大主任”聽到了……

A

最后一通電話

大力的小姨至今還記得那通最后的電話。

2014年1月，在杭打工的大力給小姨子打了一通電話。電話那頭很吵，小姨只聽到大力支支吾吾地說自己人在“富春”，之后就沒了聲音。小姨以為信號不好，掛了電話。

沒想到，大力再無音訊。

大力，1986年出生，湖北人，10年前到四川做了上門女婿，夫妻倆育有一對兒女，妻子帶著孩子們生活在四川，大力長年在外打工。

在這通電話前一個月，大力的妻子也曾接到丈夫電話，說要借兩萬元，妻子問他要錢做什么，電話那頭大力支支吾吾，不肯多說。

2016年5月，杭州市110指揮中心接到一個來自湖北的報警電話，報警人說，她的丈夫2013年來到杭州打工，2014年開始再也聯(lián)系不上了。警方開始尋找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這個男人消失得非常徹底，沒有留下一絲線索。

少見的“摯友”

郭某某是誰?他是將大力拖入傳銷組織的人，此番被起訴。在大力獨自在外艱難的打工歲月里，郭某某曾經(jīng)是他少有的摯友。

大力比郭大一歲，兩人都是湖北老鄉(xiāng)，兩人是在江西的一處隧道工程中認識的，之后有五六年，他們一起在工地上攬些零碎小活。

2013年夏，郭某某聽人說桐廬有隧道工程可做，只身前往，被騙入傳銷組織。

2014年初，大力打電話給他：“你在哪里?有活干嗎?”

在接受承辦檢察官王斌的審訊時，郭某某說，那時候，他知道自己已經(jīng)被騙了，不想讓好友前來，他就故意說了句“干這個活你要投入好幾萬元呢!”——當時，郭某某心想，大力是決計沒有這筆錢的，就會知難而退。

沒想到，大力還是想過來。

深陷傳銷組織的郭某某是沒有人身自由的，他的電話被“大主任”(傳銷組織內(nèi)部的頭目)聽到了，大主任指示“叫他來，發(fā)展成你的下線”。

大力來到桐廬傳銷組織的第一天，兩位好友是見過一面的。次日，郭某某立即被轉(zhuǎn)移至另一個窩點。按照傳銷組織的操作手段，相熟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，方便洗腦和控制。

此后，郭某某還見過一次大力，是被“組織”上安排著從另一個窩點趕過來勸說大力的。老友相見，在逼仄的空間下，兩人還是有過一日的暖心。大力的性格終究和郭某某不一樣，郭是逆來順受異常老實的，大力則剛烈得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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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命的電話

門被上了鎖。環(huán)顧四周，房間的窗戶或被釘上了釘子或被鐵絲網(wǎng)封住，白天屋子里拉著窗簾，大力頓覺氣氛不對。

據(jù)“手機管家”肖某回憶，也許是因為害怕，也許是為了博取他們的信任，來到“家”的第一個星期，大力還是“比較配合”的。

一天中午，大力主動要求給家里打電話“借錢”，肖某便同意讓他用免提的方式打電話。一開始，大力只說“人在富春”。沒想到，他趁著周圍的嘈雜聲，竟說出了自己被傳銷控制了，守在一旁的肖某立刻把他的手機扔出了房間。

求助，犯了傳銷組織的大忌，組織決定要修理修理這個愣頭青。

“大主任(另一窩點的負責人)譚某某邊扇他耳光邊用腳踢他踩他，還有人在一邊幫忙，時不時也會踹他幾腳。”根據(jù)肖某的口供，大力被打得在地上滾來滾去，樣子很痛苦，大約過了十幾二十分鐘，他昏迷了。有人請示，要不要送醫(yī)�？偣芡跄衬匙柚沽恕�

當晚，大力死了。

據(jù)說，傳銷組織曾經(jīng)有過想法沉尸富春江，怕尸體日后浮出來事情敗露。最后在總管王某某的指使下，陳某某、譚某某、楊某某到距離案發(fā)地20多公里的桐廬縣瑤琳鎮(zhèn)的荒山上，挖了一個1米長2米深的大坑。在大力死后第四天，他被裝進編織袋，深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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挖掉半屏山才找到他

2014年，桐廬警方和工商部門在全縣開展傳銷整治工作，轄區(qū)內(nèi)的傳銷窩點幾乎被一鍋端。郭某某所在的窩點發(fā)生“暴動”，被騙人群聯(lián)合起來痛打了一頓“大主任”，成功“越獄”。

郭某某還是惦記大力的。回到老家，他找到了大力的老婆，說了當時的情況。大家一起開始尋找，后來報了警。桐廬縣公安局果斷啟動了疑似命案偵破機制。大家都沒有想到，最后，大力會以這樣一種悲慘的方式，重見天日。

2017年1月，桐廬縣瑤琳鎮(zhèn)后浦村大廟自然村的敖嶺山上，警方整整工作了14天，兩臺挖掘機幾乎挖開了半座山。但三年前，敖嶺山還是一座荒山。大力被害后的第4個月，村里實施山林改梯田工程，大量樹木被砍伐，山體表層被大量新土覆蓋，山貌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突然，挖掘機停了。

“快來看!”挖掘機挖開的這一塊土坡的顏色明顯不同于其它，警方拿著鏟子，小心翼翼的積蓄挖掘，發(fā)現(xiàn)了人的頭發(fā)和骨頭……經(jīng)提取DNA比對，證實這具尸體正是三年前與家人失去聯(lián)系的大力。警方又通過尸檢進一步發(fā)現(xiàn)，被害人生前遭遇了毆打，他的致命傷是因為脾臟器破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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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某某是關(guān)鍵環(huán)節(jié)

去年年底，這起非法傳銷致人死亡案的幾個嫌疑人陸續(xù)被判刑，以故意殺人罪、組織、領(lǐng)導傳銷活動罪、非法拘禁罪等罪名分別被判處死刑、死緩和無期。

郭某某呢?盡管主觀上他沒有要害死大力的想法， 但從法律構(gòu)成要件上來說，是他發(fā)出的“邀請”，讓大力被騙至傳銷組織。郭某某能夠預見大力來了之后就會被拘禁的后果。也就是說，在大力死亡這一后果的發(fā)展進程中，郭某某的邀請是關(guān)鍵一環(huán)。但大力來了之后，郭某某就與其分開了，并沒有參與此后的毆打等。

2018年1月9日，桐廬縣檢察院依法對郭某某批準逮捕。4月19日，郭某某以非法拘禁罪被提起公訴。承辦檢察官說，郭某某也是個社會底層艱難求生的人，報警手段也很有限，在傳銷組織中只能以聽話來換取自己的生命權(quán)。相比之下，掌控傳銷組織的都是一些劣跡班班的小混混，他們使用綁架、毆打、威脅等殘忍手段迫使受騙人按他們的指示騙親戚朋友借錢，這類犯罪的危害性極大，對社會公眾的生命、財產(chǎn)等安全造成了巨大的風險，必須嚴厲打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