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足球的意義已經(jīng)被人們無限放大了,人們說它不止是一項運動,而且是和平年代最好的戰(zhàn)爭替代品,是這個星球的荷爾蒙。
世界杯近百年的歷史上,出現(xiàn)過無數(shù)場驚心動魄的比賽,它們作為人類的精神財富永垂史冊。
有些比賽受到種種民族和政治因素的左右,背離了體育精神,甚至具備了戰(zhàn)爭屬性。也有一些比賽努力讓體育的歸體育,政治的歸政治,它們以體育之外的意義為世界杯增添了另類的魅力。
1986年阿根廷vs.英格蘭,馬拉多納復仇
阿根廷在1/4決賽中遭遇冤家英格蘭,對于阿根廷人來說,碰上這個對手,4年前馬島戰(zhàn)爭慘敗立刻刺激他們的神經(jīng)。
馬島戰(zhàn)爭勝利后,皇家海軍返航
馬拉多納的兩粒進球都寫進了歷史,第一個后來被稱為「上帝之手」,第二個被稱為「世紀進球」。因為這個進球,他的雕像永遠佇立在阿茲臺克體育場外。
「這就好像我們擊敗了一個國家,而不僅僅是一支球隊」。
馬拉多納說道:「雖然我們在比賽前說過足球與馬爾維納斯戰(zhàn)爭無關,但是我們知道他們在那里殺死了很多阿根廷年輕人,像殺死小鳥一樣殺死了他們,這是報復」,「通過贏得比賽,我們可以減少在馬島失去兒子的母親們的痛苦」。
上帝之手
早在1978年世界杯時,阿根廷軍政府就把利用主場制造民族主義情緒當成一項基本國策,并且打算將足球引發(fā)的愛國主義情緒轉(zhuǎn)化為戰(zhàn)爭。
1978年6月,軍政府借著民間的熱情,表示將采取行動收復與智利存在領土爭端的三個島嶼,后因梵蒂岡出面調(diào)停才中止了戰(zhàn)爭。
大概是阿根廷這口民族主義大氣兒沒出痛快, 4年后將軍們又派士兵去占領馬島,才爆發(fā)了馬島戰(zhàn)爭。這口氣兒延續(xù)到1982年,也算是1978年世界杯的后遺癥了。
78年世界杯,阿根廷奪冠
然而時代已經(jīng)在改變,文職政府取代了軍政府,民族主義在阿根廷失去市場。
「英國」這一名詞已經(jīng)很少出現(xiàn)在阿根廷的政治辯論中。甚至馬拉多納也已經(jīng)與英國人實現(xiàn)了和平。1995年他在牛津大學演講時說:「時間能夠治愈所有傷口」,在場聽眾一片歡呼。
1938年意大利vs.法國,致敬墨索里尼
1938年6月,衛(wèi)冕冠軍意大利隊前往法國去踢世界杯。此前墨索里尼剛剛發(fā)表了攻擊法國的言論,并在西班牙內(nèi)戰(zhàn)中支持佛朗哥將軍,這與法國的立場完全相反。
西班牙內(nèi)戰(zhàn)
意大利隊一到馬賽,就遭到了當?shù)厝罕姷目棺h,而墨索里尼的法西斯黑手也沒打算放過這場球賽。
在1/4淘汰賽中,法國碰到了意大利。兩支隊伍的傳統(tǒng)隊服顏色都是藍色,根據(jù)規(guī)則,他們抽簽決定哪一支球隊在比賽中穿白色,意大利抽中了白色。
這時意大利隊決定,他們將在歷史上首次穿黑色隊服出賽,以表示向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政權致敬,賽前列隊時隊員還要行法西斯舉手禮。
主教練波佐事后回憶:「敬禮的時候,滿場都是噓聲和罵聲,我忘了噓聲持續(xù)了多久,失去了時間的意識,只是僵硬地伸出手臂,德國裁判和對方球員也擔憂地看著我們」。
后來有人開脫說,穿黑色隊服的決定來自墨索里尼本人,他并不懂足球,但要求意大利隊必須贏。有傳聞說墨索里尼傳達給球員的消息也非常法西斯——勝利或死亡。結果意大利還真贏了,隊員們得以幸存。
1938年世界杯上的意大利隊
類似情況也發(fā)生在薩達姆統(tǒng)治下的伊拉克,足球隊員每天都要接受薩達姆長子烏代的訓話,每輸?shù)粢粓銮蚨家獾诫姽鞔驌。烏代也不懂足球,他只是想利用足球贏得自己的支持率。
1962年意大利vs.智利,足球還是拳擊?
這屆世界杯意大利同智利的比賽又被稱為「圣地亞哥之戰(zhàn)」,是足球史上最臭名昭著的一場武斗。
大賽前,兩名意大利記者在國內(nèi)發(fā)表了一篇關于智利的報道。他們寫道:「圣地亞哥(智利首都)糟糕透了,整個社區(qū)好像都在賣淫,智利人的智商賬戶始終沒有打開。到處是貧困、酗酒、營養(yǎng)不良和文盲」。
智利首都圣地亞哥
這篇報道很快就被智利記者發(fā)現(xiàn),經(jīng)一家知名報紙?zhí)碛图哟椎匾浴妒澜绱髴?zhàn)即將打響》為標題轉(zhuǎn)載之后,迅速點燃了智利人的民族情緒。
加上意大利隊陣營中有不少南美歸化過去的移民,他們都被智利球迷視為智利和南美叛徒,對意大利隊的敵視情緒不斷增長。
意大利隊意識到大事不妙,特意在開賽前往看臺上撒花希望緩和氣氛,但這根本無法打動情緒失控的智利球迷,他們又把花扔了回去。
就是這么兩篇報紙上的口水仗,竟然引發(fā)了足球史上最野蠻、愚蠢、令人震驚和厭惡的一場比賽。雙方踢得異常粗野,后來更是大打出手。
從慘烈程度上來說,圣地亞哥之戰(zhàn)是世界杯歷史上最大的災難
智利人桑切斯剛剛打斷對手的鼻梁,自己的腿就被踢斷了。在兩隊球員三分鐘一小打,十分鐘一大打,不斷有人在沖突中受傷的情況下,英國主裁判全場竟然只出示了兩張紅牌。比賽結束時,主裁吹完哨就跑出場溜了。
1982年聯(lián)邦德國vs.奧地利,同一個民族的默契
阿爾及利亞隊在世界杯上的首次亮相,就以2:1擊敗了當時的歐洲冠軍西德隊,這一結果令小組出線形勢非常復雜。
謹慎的日耳曼人知道,小組賽最后一場比賽里,當且僅當西德1:0擊敗奧地利的情況下,這兩支球隊才能弄走阿爾及利亞,攜手出線。然后結果就是西德1:0勝,驚不驚喜?
爆冷后被做掉的阿爾及利亞隊
當比賽15分鐘西德隊進球后,剩下的時間里兩隊都在倒腳、散步,觀眾在痛苦無聊中熬了75分鐘。
這場比賽的積極性后果是,從此之后,歷屆大賽小組賽最后一場比賽都改在同一時間進行。
1998年,美國vs.伊朗,贈仇人以玫瑰
1979年,伊朗人扣押了美國人質(zhì)、推翻了美國支持的國王,成立了以阿亞圖拉主導的伊斯蘭國家,美國和伊朗進入長期敵對狀態(tài)。
1998年兩隊在法國世界杯小組賽相遇時,人們驚呼:「這將成為世界杯歷史上最緊張的比賽」,大批法國防暴警察進入球場以防不測。
伊朗宗教領袖哈梅內(nèi)依的一句禁令更加劇了危機的復雜性,他不允許伊朗隊員按照規(guī)則主動走向美國隊握手。
幸運的是,經(jīng)協(xié)調(diào),美國隊同意主動走向伊朗隊,而伊朗足協(xié)也為了展示本國的氣度,最后一刻決定由隊員贈送美國人白玫瑰作為禮物,并主動合影。贈玫瑰這驚人一幕,大大地沖淡了濃烈的火藥味。
伊朗隊獻花
美國隊后衛(wèi)Jeff Agoos說:「我們在90分鐘比賽里比政治家們在20年內(nèi)做得更多」。
法國前總統(tǒng)、球迷奧朗德曾經(jīng)對《世界報》談起1998年美伊比賽和法國隊奪冠后的場景:「政治人士總是過度解讀、過度利用體育」。
美伊兩隊合影
雖然足球與政治已經(jīng)被大多數(shù)政治家和普通人區(qū)分得很清楚,但是試圖將兩者掛鉤的情況從未停止。
6月初以色列打算在耶路撒冷和阿根廷踢友誼賽,巴勒斯坦警告阿根廷「這個行為是幫助以色列將耶路撒冷問題合法化。你們在阿拉伯有很多球迷,這樣做只會破壞已經(jīng)建立的友誼」。最后阿根廷隊取消了賽事。
耶路撒冷
《1984》的作者喬治奧威爾曾說過:「競技體育跟公平競爭全然沒有關系。這里充斥著仇恨、嫉妒和狂妄自大,人們無視任何規(guī)則,面對暴力竟然產(chǎn)生病態(tài)的愉悅感。換句話說,競技體育就是沒有硝煙的戰(zhàn)爭。」
奧威爾的話倒真的給世人提了醒,人性之復雜難免會影響到體育的純潔性。
世界杯的歷史證明,各方參與者(不論是隊員、組織者還是球迷)違背體育規(guī)則、攜帶私貨、甚至不惜破壞賽事的事件都有發(fā)生,并且今后還將繼續(xù)發(fā)生。
98年世界杯,遭阿根廷的西蒙尼算計后,貝克漢姆報復性犯規(guī),被紅牌罰下
這些瑕疵無法掩蓋足球的魅力,世界杯靠幾場球就把全世界的人們集合在一個頻道,既不需要翻譯也暫時放下信仰紛爭,只分享激情、歡樂,甚至悲傷,單純從這一點看來,就可以算是地球文明的最高成就之一了。